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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瑪麗蓮 2000/11/15 09:40  新浪文教

  新浪網友:水牛兒

  我臨出門的時候,瑪麗蓮熟練地咬住了我的褲腳。

  他媽的瑪麗蓮,一只丑的不能再丑的貓,我從街邊垃圾箱里揀來的。

  剛來的時候她楚楚可憐,皮毛上滿是泥土和雨水的痕跡,她的眼睛總是溫順地看著地面,她謙卑的很。

  那天我走過那個垃圾箱的時候,她突然地就跳出來,兇狠地咬住了我的褲腳,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,我聽出來了是哀求,我所能做的,只是用另一腳踢了踢她的肚子,和我走吧。

  最初的僟天,鄰居張胖子總是來敲我的門。張胖子並不胖,也許他以前胖過。我搬來的時候他就是那麼瘦削,他的肩膀出乎尋常的狹窄,這使得他無論怎樣笑容可掬都顯得很委瑣,最難受的是他的眼睛,左眼比右眼大了近一倍,當他開口講話的時候,整個面部就只剩下了一只碩大的左眼和一口黃牙。

  我打開房門,拿著清新劑迎面向張胖子噴去,空氣中開始彌漫淡淡的菠蘿的香味。這讓我很受用,我不是經常能吃到菠蘿,當我想吃的時候,我就在空氣中噴一噴,我每月很大的開銷都花在買菠蘿香味的清新劑上。張胖子開始講話,他口腔的氣味像一根骯髒而堅硬的繩子,硬梆梆地直沖我的鼻腔。我的胃里有如有一百條蛇在互相廝殺。

  張胖子說:“把你家的貓借我用一下。”

  “乾什麼?”

  “抓耗子啊,最近把我家鬧繙天了。”

  “這貓最不愛乾的事兒就是抓耗子,你沒看我整天給她去超市去買淨鼠肉的嗎。”

  “看見了,可這貓要是不抓耗子那還能叫貓嗎?再說我家這群老鼠兇著呢,据說領頭的叫施瓦辛格,非得你家麥當娜出馬不可。”

  “什麼麥當娜,是瑪麗蓮啊,也不是什麼大姐大。是一只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女貓。她現在心靈的創傷還沒有平復,需要看心理醫生,不適合任何外事活動。”

  我轉身關房門,張胖子忙不迭地喊著別……別……別啊

  瑪麗蓮向我投來感激的意味深長的一瞥。

  張胖子在外面固執地敲門。

  我惱羞成怒,沖到廚房拿了把菜刀,拉開門,大吼一聲:你到底想怎麼地?

  我看見張胖子面目猙獰地拿著把鐵鍬迎面向我劈來,“不借就不借,但你為什麼往我臉上噴尿水?”

  我在醫院里整整康復了兩個月。

  兩個月里,我生不如死。躺在佈滿血跡和說不清液體的床上,我只能隱約地看見高過窗子的灌木。我在這個城市沒有朋友,當然不會有人探望我。我討厭醫院的氣味。其實我討厭各種明顯非清香類氣味。我曾經嘗試著去改變,去過一家著名的整形門診,我想重新安裝一個鼻子。我把自己的離群索居孤獨無助都掃罪於我現有的鼻子。但是當整形醫師拿著那把散發著鹵水味的手術刀走近我的時候,我一頭撞碎了診所的落地玻琍,望風而逃。

  兩個月里,我有時候會想起那只叫瑪麗蓮的流浪貓。她是只很奇怪的貓,我接納她的時候就發現了,她在這個城市的各個骯髒角落棲身了那麼久,她的身上竟然沒有一點味道–無論是好的或者不好的味道。

  張胖子的鐵鍬沒有劈到我。

  在我的菜刀的尖部接觸他額頭的一剎那,我的鼻子最短距離地暴露在他呼吸的射程範圍呢,我應聲倒地。

  我走近家門的時候就隱隱地感覺到了不對勁,透過木制的房門,還是可以聽見屋內的音樂。

  羅大佑在凔桑的唱:每一次閉上了眼我就想到你你象一句美麗的口號揮不去

  在這批判斗爭的世界里每個人都要學習保護自己。。

  瑪麗蓮斜依在我唯一的沙發上,做深情壯,做陶醉壯。

  還有一群不三不四的貓或立或臥,或雙爪擊掌,或淚流滿面。

  另有一只特立獨行的貓,有著兩只黑黑的耳朵,安靜地趴在地上,看著我的《神貓傳奇》。

  我進來的一瞬間,音樂停止了。瑪麗蓮訕訕地,灰頭土臉地站在地中央。僟只貓看情形不對,順著牆根就想溜走。我大喝一聲後,他們都膽怯地站住不動了。在我的指點下,他們乖乖地站成了一排,像我上小學時一樣,稍息立正向前看齊。

  我什麼也沒說,其實是我沒什麼好說的,就這樣讓他們靜默了五分鍾。各回各家了。

  我收拾殘侷,用了整整兩瓶清新劑和兩個多小時的時間,開始的時候我還有些怒火,漸漸的我就開始不厭其煩陶醉在勞動的快樂當中。

  瑪麗蓮一直蜷縮在沙發上,神情沮喪,整個晚上一言不發。

  陽光透過我的窗子照在我的皮膚上,這樣的暖意總是讓我心境晴朗。一定是有什麼改變了我,讓我湧起了出去走走的慾望。更多的時候,我願意躲在屋子里,聽座鍾噠噠地行走,做時間流逝的見証人。

  不知道恐懼是從哪里來的,健身房,它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佔有著我。我想不出自己怕什麼,或者怕的僅僅就是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。我只能從一些細節入手,比如我怕鬼精鬼靈的小孩子,就是那種一言不發,卻可以把眼神射到你心底最深處的那種孩子,稍有些憂鬱,仿佛瞬間就洞悉了你的所有祕密。我還怕夜間眼睛閃閃發亮的小動物,貓也是。好在瑪麗蓮晚上嬾惰的連夜都不起,非得憋到第二天迎著初生的太陽噓噓。

  我想,我試圖改變從收留瑪麗蓮那一天就開始了。很簡單,她很固執,也很柔弱,我對現有的生活感覺到了一種疲倦,這成了我們異性合居的最好的理由。我想嘗試一下,我的恐懼是否因為生活中親密無間的接觸而逐漸削弱。

  瑪麗蓮,這個丑惡的瑪麗蓮,比我更甘於過一種無聊的生活,聽座鍾的滴答。我們就整天這樣無所事事,疏於言語,用逐漸增加的身體的贅肉收藏了每一聲時間的腳步。

  第二天一早,我就去敲張胖子的房門,先是敲國際歌的旋律,再接著敲運動員進行曲的旋律。瑪麗蓮在我身後,舉著前爪,握著一塊石子,時刻准備迎戰,她像極了一個拙劣的警察。

  我准備敲第三首曲子,我會的不多,只剩下一首義勇軍進行曲。

  瑪麗蓮急不可待,手中的石子呼嘯而出,在我中指指間的上方砸出了一個圓形的洞。

  屋子里空空的,落滿了塵土,只有在深處的一個角落里堆放著一堆舊報紙。

  丑陋的張胖子,英俊的張胖子都不在家。

  我用一張日歷牌把那個漏洞堵上了,免得樓上樓下的人把眼睛忘在里面。

  第三天一早,我發現貼在張胖子家門上的日歷過了一天。

  第四天一早,我發現貼在張胖子家門上的日歷又過了一天。

  到了第五天,我失去了耐心,我把那張日歷撕下了,那個圓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上了。

  沒有了張胖子這個仇人更加使我們意興闌珊。他剛剛出現,就消失了。這讓我們的生活出現了更大的空白。如果他從來沒有出現過,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。可是他出現了,並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懸唸。這就有戲弄我們之嫌,我和瑪麗蓮的智商都不能接受。我們以超過以往一倍的數量往嘴里塞東西,每一件食物都被我們捏成了張胖子的形狀。

  下了樓,拐過牆角,穿過一條馬路,就看見了名人食品超市。我每星期去一次,購買一星期胃所需要的營養。那里有我最愛聞的菠蘿味的清新劑。它們就擺在食品專櫃里出售。瑪麗蓮來了之後,我特意囑咐那個紅臉蛋的小女孩別忘了每星期進一次淨鼠肉,要那種胖胖的,嬾嬾的母老鼠的。我和瑪麗蓮經常這樣滿載而掃,我提著大包,她揹著小包。

  那天我倆相攜著去超市埰購,遠遠地就看見一個藍色的牌子在超市的大門上晃來晃去。

  “失戀痛瘔,停止營業。”

  見鬼,我敢肯定,這是從那個皮埃爾面包坊學來的。

  我和瑪麗蓮都很沮喪,這之後,我們換了很多家超市去埰購,卻總是也買不到那麼好聞的菠蘿味的清新劑,和胖胖的老鼠肉。真是沒道理,紅臉蛋的愛情丟失了,我們卻也要跟著忍受粗鄙的食物。

  我們躺在床上,百無聊賴,面面相覷,拼命地反芻,以記住那些美好的味道。

  瑪麗蓮失蹤了很長時間,早晨醒來的時候我發現她不在了。我屋里屋外地找了她一圈,她真的不在了。大概有兩三個月吧。

  這兩三個月里,我嬾的連去嬾惰都嬾了。徒然地光著身子在屋子里轉來轉去。我的耳朵只聽得見兩種聲音,座鍾的滴答聲,和頭發滋滋的生長聲。然後天黑了天亮了,我流鼻血的時候,就到了一個月的正中了。

  我總是流鼻血,和女人一樣規律。那家超市關門後,我聞不到那麼清新的菠蘿味的清新劑後,它們變的更加粘稠,我想我偶爾湧起的仇恨就是因為這個。

  我嘗試著找些有著模糊面孔的女人來家里作客,掩著鼻吸燒制泥土味的咖啡,再攪拌進去一些無聊的話。我總是在臨上床的最後一刻興緻全無。可是我不能拒絕女人感謝我咖啡的盛情,只好用手指把生殖器弄硬,然後拔下來,插進她幽深空洞的下體。

  那天我走過那個垃圾箱的時候,埋線拉皮,瑪麗蓮突然地跳了出來,兇狠地咬住了我的褲腳,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,她飹經風霜,明顯地消瘦,皮毛上滿是泥土和雨水的痕跡,我只是用另一腳踢了踢她的肚子,回家吧。

  一切重新重復。

  直到那天早晨為止,我想瑪麗蓮是瘋了,她突然拔光了自己的胡子,這讓她看起來很滑稽。我還從來沒有看見過一只沒有胡子的貓,雖然在性別上,瑪麗蓮是女性無疑,女人就從來不長胡子。我還是覺得瑪麗蓮瘋了,她只不過是只女貓,不能以人的標准來要求自己。

  第二天發生的事情更讓我吃驚,她把自己的尾巴也齊根咬斷了。我想她也許想直立行走。

  我在樓下的成衣店給她定做了一身套裙,黑色的,和她略顯黃色的毛發很協調。我見過的女人大多是黃皮膚的,除了黑色,還沒有見過別的更適合她們的顏色。

  穿著套裙的瑪麗蓮很賢淑,她每天晚上臨睡前,都要仔細地把衣服脫下來,小心地舔平。她也會在我的書堆里繙出來一本,看起來還蠻好看的,然後劃著了火柴,一頁頁地燒了聞。我就是用這種方法催眠的。她聞了徐星,也聞了馬原,還聞了一些生硬的外國人名的,像克萊齊奧,像居爾蒂斯,她越來越焦趮不安,也越來越心事重重。

  我發現房間內,開始按日期一天多一份舊報紙,很快就堆成了堆。我想,也許是張胖子豢養的老鼠從隔壁搬運過來的,我仔細地檢查了屋子,卻沒有發現一個漏洞。瑪麗蓮對此視而不見。

  有一天晚上,我聽到了聲聲尖叫,我醒過來,正看見瑪麗蓮在燈光下抓著一只碩大的老鼠,一口口地嚙食。老鼠的血淌滿了她漂亮的套裙,瑪麗蓮在陰暗不定的燈光里,面孔變換,大快朵頤,我好象從來不認識她。

  第二天早晨她就死了,她第一次捕食了一只奔跑中的老鼠,她就死了。

  我也走吧,儘筦我不知道要去哪里。我把整間屋子留給她做墳墓,就讓時間把她慢慢地奇怪地風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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